四周的黑色布幔全部撤下，鲁可两手揣在工作服里，和其他三名工作人员默默地看着文竞。

娟子的左手紧攥文竞的右手，右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小时候我得了严重的肝病，受其影响眼睛一直不好，九岁那年终于完全失明。那时候，我爸爸是著名的眼科医生，但他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治好我的病。”

“我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爸妈不忍心让我一辈子失明。后来，一件事情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这家科研所的前身名叫‘第六感体验中心’，2001年9月，一位体验者意外身亡，老板担心吃官司，就把尸体肢解了，有用的脏器卖给医院，其余残骸筑进了水泥墙里。通过这件事，我爸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新办法，那就是器官移植。”

“但当时的医学条件并不发达，寻找合适供体更是难上加难。何况我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即便肝脏移植成功，眼睛也未必能够复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爸辞去了原来的工作转行经商，后来他接手了这家科研所，从全球各地招募专家，一面通过实验攻克器官移植的技术难题，一面通过招募体验者筛选合适的供体。”

“我是A型血，所以供体也必须是A型血，而且身体一定要健康，年龄也要相仿。在我妈看来，学生背景单纯、思想开放，最重要的是他们缺乏社会经验和金钱收入，是最好的目标群体。于是，我妈设法进入你们学校，做了后勤管理员并兼职食堂的杂工。她千方百计接近学生，目的就是寻找最合适的器官提供者。”

“除了肝脏配型，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寻找一双合适的眼睛。它的外形、轮廓乃至结构要跟我的一模一样，这样才能保证移植成功，手术后不留一点瑕疵。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妈看到了你，她认为，一直苦苦寻找的那双眼睛找到了。”说到这儿，娟子的指尖刚巧碰触到文竞的眼睛，她分明感触到后者的睫毛抖了一下，进而浑身都在打颤。

娟子继续披露真相：“了解了你的情况后，我爸和我妈拟订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按照计划，我妈带我到郊区租了所房子，进行一番精心的布置和安排。然后我妈在生活中给予你特别的照顾，渐渐地你对她产生了信任，于是我妈在合适的时间对你提到了我，再然后有了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接触。”

“一切在朝着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终于，我妈瞅准时机，把一份登有招募信息的报纸丢到你旁边并引起你的注意。说实话，我们瞄准的本来是你一个人，也就是说，肝脏和眼睛都从你身上取。但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我爸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张坊。不过还好，移植很顺利，我恢复得也算不错。”

文竞闭着眼睛，看不出是绝望还是痛悔。

“上次见你，我说我得了急性肠胃炎，实际是刚做完肝脏移植。摘除部分肝脏的张坊本不至死，可有人相中了他别的器官，所以他的心脏、肾脏也被摘取并卖出去了。你所见到的那具尸体，是工作人员通过人体倒模用特殊材料做出来的，外表看上去跟真的一模一样。他的家属拿到了十五万补偿金，对于已经死去的人，结局无非入棺或焚化，谁还去仔细检验它是真是假呢？”

“第一次的所谓体验，其实是对你进行深一步的检查，结果再次确认你的眼睛是最合适、最完美的。本来打算当场做移植手术，但我以肝脏和眼睛合并移植身体承受不了为由拒绝了，我爸也觉得风险有点高，建议缓一缓。之后，我们产生了另一个担忧，就是你是否会接受二次体验。毕竟，肝脏移植只完成了任务的一半，还有更重要的一半。”

“你可能到现在还未完全明白，由于肝病本身的破坏力，再加上药物强烈的副作用，所引发的损伤不仅仅在角膜，还包括眼球深处的虹膜和视神经。所以，眼睛的移植不只是获取角膜，而是跟肝脏移植一样，必须摘除整颗眼球。”

通过屏幕可见，镇定剂已经弥漫了文竞大半个身体。但娟子的话显然句句被他听到，泪水从他的眼角淌出，无声垂落在身下的不锈钢托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