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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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检索到这里,我会想,天性这么乐观的我居然会得抑郁症?说明抑郁并非我本来的个性。我曾多么爱笑啊!哀怨的心让我忘记家人,忘记朋友的关爱,我心中充满消极,悲观,负面的胡思乱想。
我是爸妈这辈儿里第一个出生的下一代,所以大家都特别宠爱我,因为我不调皮,还很聪明,大人不让做什么我就不做。长相还有点像新疆人,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幼儿园阿姨、父母的同事总表扬我,从没有半句恶评。久而久之,这些赞美之词让我的脸皮越来越薄,越来越敏感,我发觉我怕被批评,怕不讨人喜欢,怕犯错,自尊心强到超出基本水平,这有弊端啊。
爸爸娇惯我,特地跑去幼儿园告诉所有阿姨,不许任何人批评我!不许对我不好!否则不客气。
我的生活真是万事如意,其乐无穷啊。
二姨因为学习的需要在我家住了半年。这半年里,二姨给我梳头、扎花儿、教我唱歌——上一级台阶就唱“哆”,上第二级就唱“”,上第三级就唱“”……二姨还教我识谱。这半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为我日后在音乐上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二姨结束学业要离开我家时,我哭得死去活来,没法子,二姨就在我家的立柜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说想她的时候就看名字。后来,家里重新装修搬进了新的组合柜,旧柜子要拉走,我被妈妈抱着,泪光闪闪地望着刻有二姨名字的柜子被抬走。我无法理解爸妈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卖掉,为什么把我二姨抬走了?
大人觉得小孩子嘛,很容易忘记的。果真,没多久,我忘了,只是多年后的现在触及心灵深处的记忆时,发现还有这一幕:我望着被抬走的柜子泣不成声。记忆是无法被磨灭的吗?它只是悄悄地藏起来了?还是被新的记忆埋没了?
我记得旧柜子上的那块玻璃是一幅风景画,天空是粉蓝色的。木板上有一个白色的小刀刻下的字——晖。我为什么对此印象深刻,因为我曾望着它无数次,每当我心中漾出思念时……诸如爷爷送爸爸离开,奶奶站在窗口望;诸如我们一次次离别时的频频回顾。不同的人装着同样的情愫,但是否有着同样的心呢?
我很乖,不吵不闹,怕大人不高兴,怕被人说不是好孩子,所以我时刻小心翼翼地用对错标准规范自己。幼儿园新来了一位阿姨,很凶,经常惩罚我们,我开始讨厌上幼儿园。爸爸为此特意和同事换了夜班,好方便白天在家里带我玩儿。这样一来他白天就没有时间休息,时间长了精神头儿差了好多,但他有些逞强,也很有毅力,以及过于自信的心态在支撑着他。那时候的人很少关注养生,个个都像铁打的似的。由此可见,父母的恩难以回报啊。
一天中午,我躺在幼儿园的小床上想尿尿,憋得不行,我告诉自己我是好孩子,不能在午睡的时候起床。但憋得忍无可忍,我就试图尿一点儿在内裤上,还要巧妙地不让这一点儿弄湿褥子。过了一会儿,我又憋不住了,薄薄的内裤承载不了太多液体,我不想被阿姨批评我不乖,我怕她。勇气,勇气在自卑和极度自责的状态下强迫性地爆发了,我下了床,拉开门,经过地狱般黑暗的走廊,两个阿姨正在走廊尽头的阳光下谈笑。这个走廊好长啊,我的脚像绑着脚镣一样,艰难地拖动着。我好害怕!阿姨,不要批评我,不要……到了,我到了,我哇的一声哭开了。
至于我为什么那么怕犯错?我也不知道,但逆思考,我为什么就不能做错点什么呢?
回忆这段时我哭了很久,两三次,每次都有释放当年压抑的情绪的舒坦感受,这也许是某种自我心理疗愈吧。原来我压抑的情绪从小就有啊!
渐渐的,爸爸开始喝酒,猛抽烟。喝酒时,别人用杯他用壶;抽烟时,别人浅吸快吐他却深吸慢品。他那份死撑的自信只是身体的无度消耗。我哭,爸爸会生气地说:“把她扔出去!”晚上我想和妈妈讲好玩的事,他也会发怒地说:“外边说去。”我开始感到害怕、恐惧。溺爱我的父亲脾气变得暴躁无常。
我温馨和睦的家庭开始走样儿。
7岁,一汪泪水挂上了我的心头。那一天,泪水里,爸爸抱着头不停地往铁床上撞,他哭了,他喊道:“我怎么得病了?我怎么会病?我怎么好不了了?”我拉着妈妈的手,她也哭了。父亲病了,那个“三米高的英雄”倒下了。
因为一直在哭,回忆里的画面好像是透过反复被雨刷器刷洗的玻璃望见的。写作时,我像打开了记忆的管道,跟踪着、搜寻着、描述着……
我那温暖的家庭笼罩起浓密的乌云,年幼的我不知道病是个什么概念,我只想着自己要变得更乖些,任何不开心的事都不能和家人说,怕给他们添麻烦。心底抹上了淡淡的灰色,我开始喜欢一个人玩,渐渐地将自己封闭、敏感。
也许此刻的我,已经有了抑郁情结,达到真正的病症时也许只是扛不住了而突显出来啦。
全家人开始搜罗各种能治爸爸的病的偏方。我记得我常和妈妈一起去地里挖野草,煮上一锅药水给爸爸喝。爸爸没完没了地喝,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医生,爸爸就充满希望地去,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在吃了很多药,尝试了很多方法却还无效后,爸爸变得越来越易怒,面部表情也常是眉头紧锁,充满愤怒。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立刻大发雷霆。年幼的我不能很好地理解他的无奈,我与父母的隔河开始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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