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凉还是找到了我。

他把我从教室里叫出去，那是午休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怜悯。

我们一直到学校的喷水池边。以前我和齐轩凉吃午饭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吃。每次早上最后一节课一下，我和他就兵分两路。我坐在这里等他。春天的时候看偶尔飞过来的白鸽，冬天的时候看飘在水池里的雪。

他说：“苏苒，你变了。”

我笑了笑，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你都变了，我怎么可能不变。”

“要是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齐轩凉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我。包括我在大家都去吃晚饭的时候，巧妙地将盛萱放在书包的钱包装进孙雯韵的书包里。

“换做以前的我？”我嘲笑他，也嘲笑自己，“以前的我是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齐轩凉说：“反正以前的苏苒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齐轩凉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好吧，苏苒，我错了，如果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我跟你道歉！”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就是存在太多太多的道歉，才会充满遗憾。为什么非要等到错了，用道歉来搪塞，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正确地爱呢？

那些我们以为念念不忘的小情感，在时间的驾驭下，悄悄变质。

那你齐轩凉就回到我身边啊！

我问：“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苏苒，这些我不想提，我觉得我们不合适。”齐轩凉给不出理由。

在经历了整整三年的相爱后，在那些被试卷被分数被学习贯穿脑神经的岁月后，在埋葬了我们所有的青春的世界后，在我从一个不知道什么是“恋爱”的女孩子开始一直到现在那么深刻地被“爱”炸掉心脏的时光后，你齐轩凉跑来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理由荒唐得比纠缠在一起的内脏还要暧昧。

我摸了摸喷水池里冰冷的水，然后抬起头：“那你就去告诉曾老师吧。”

齐轩凉对我很失望：“苏苒不是这样的，你根本没明白我把你叫到这个地方谈这番话的意思。如果我真要告诉曾老师，早就说了，更不会傻到，在你酿成大错前叫盛萱及时阻止你。你真的让人摸不透，我很失望。”

你失望？我苏苒活着不是为了让你充满希望。不过在齐轩凉的眼里心里，我的确是让他充满希望的人，至少以前是，也是最喜欢的人。

我望着齐轩凉离开的背景，我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我，我吼他：“齐轩凉你不要太嚣张，我苏苒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齐轩凉还在乎我，他始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曾老师。我每一次经过盛萱或者齐轩凉的身边的时候，依旧满怀笑意。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些笑容里面镶嵌着恨、失望以及小小的对不起。

周六到了。我回了婆婆的家。婆婆住在恒远路，离我家会有小小的一段距离，简单地说，我的家住在街头，而婆婆则在街尾。

我搬过去的第一天，唐时欢并不在，只有婆婆一个人。我住婆婆的那间房子，婆婆住更小的一间。虽然我执拗地要求住那间小的，不过还是拗不过婆婆。所以我说我的倔强遗传了我爸爸，而我爸爸则遗传了他妈。

结果第二天爸爸就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在经历了妈妈的挽留后又迎来了爸爸的邀请。我像回绝我妈一样拒绝了我爸爸。不，态度应该还更坚定。我真想跟他说：“你能想象得出，我无意间看到你和徐姐姐亲热的场面吗？”

那天回去之后，婆婆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婆婆给我盛了饭，叫我吃。我问：“不是唐时欢还没回来吗？”

婆婆边扒着饭，边说：“不等她，她今天晚点回来。”然后外婆不停地给我夹菜。

唐时欢是我大姑的女儿。比我大整整三年。大姑和大姑爷是长期游荡在外的人，这段时间跑去做生意，那段时间又要去打牌。翻来覆去的折腾，唐时欢就丢给了我的婆婆她的外婆。巨大的金钱诱惑和丰富的游乐氛围使大姑和大姑爷的心灼裂燃烧，在唐时欢刚进幼稚园的时候，他们离了婚。大姑去了香港，大姑爷进入了别人的家庭而后失了踪。

所以唐时欢的童年记忆全部给了我婆婆这个家，并且还会继续。

我从跟她生活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觉得她讨厌，可是并不恨她。她并没有像我婆婆一样欢迎我的加入，而是以一种排斥的姿态向我宣战。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唯一的，不允许入侵的。她是因为爱这里，所以才选择了霸占，选择了疼，选择了宁可让我讨厌。

关于她的讨厌，可以用我搬过来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来做个总结：“你不是有家吗，还没到冬天，来这里挤着也不觉得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