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第八章
-
那天夜里,宝儿靠在保卫室的沙发上不觉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他梦见他又拿着小鞭子去放羊了,凤儿就跟在他的后边,还帮他背着一个酒壶子。把羊赶去山坡上吃草,他跟凤儿双双往地上一坐,凤儿把酒壶递给他喝上几口,他便顺手把酒壶往旁边一放,跟凤儿一块倒在草丛里。凤儿很乖,任凭他摸她的奶子,脱去她的裤子,任凭他压住她的身子。他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彻底释放了,他也醒了,触手一摸,裤裆里已是一塌糊涂——他又放了空枪!
最近几天,宝儿又在闹情绪,心烦得厉害,烦人家有好房子他们家没有,烦人家有娇妻他又是没有,烦人家有摩托他还是没有,烦人家有汽车他更是没有。烦到极点,他又开始大骂老天爷对他太不公平,就算让他有辆摩托车总该可以吧,二手的都行!
于是,他就开始放坏水,有天走在上班路上,他边走边捡起路边石头往路当间扔,其中最小的也有拳头那么大,并且边扔石头嘴里还不停地骂个没完:“晚上让你们摔跟头,摔死你们这帮龟孙子!……”
宝儿家有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纯属于那种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破烂货,就连这个还是宝儿他爷爷在世时留下来的,这也算是宝儿家现在唯一的一件交通工具,宝儿妈就是骑着它整天忙碌奔波于厂里跟家里之间,挣几个小钱回来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要不都像宝儿他爹那样,非得等着饿死不可。当然宝儿这会儿已在刺绣厂上班,虽说挣钱不多,并且是一月一个光,甚至不到月头就花得一分不剩,不过也算是一份正经的事儿,比起过去也算是有所进步,尽管家里沾不上他半个小子儿,好赖不再像以前那样硬逼着他妈要钱了,这就是好事,就有必要给予好评,所以在这儿就另当别论。
那天晚上,宝儿妈下中班骑自行车回家。天很黑,连一个星星都没有,路面上更是几乎啥也看不清,宝儿妈只能凭往日的印象估摸着往前行驶。猛然间,前面有块石头一绊,车子失控摔了出去,借惯性,她也随着一个跟头摔出去老远,她只觉得前额一阵巨痛,待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有鲜血顺着她脸上流了下来,打算赶紧去卫生室找医生包扎,当然也不会丢下她的破车。推车子赶去卫生室时,那儿早已关门,此时她才意识到天实在完了。脑间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去叫开赤脚先生家的门,请他给包扎以下?接着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推车回到家里,拿卫生纸把伤口擦了擦,一会儿还真就不再流血了。
幸好这回没摔出啥大毛病,只是一张原本端正的脸上却从此留下了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印记——额头上多出一道斜斜的疤痕。然而,她终究都不知道这疤实际上是她的“好儿子”间接给她留下的,因为绊倒她的那块石头,正是宝儿扔到路上那些石头的其中一块!
这些天来,大成每每看见他那辆“新破车”,就会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又冒出坏招来,他埋怨自己咋就一时把宝儿这茬给忘了,他想起拿宝儿这个老鼠屎去坏了小娟家的一锅汤,越糟越好,小娟家越糟他才越解气!不但要利用宝儿,还得让宝儿感恩戴德。
这天晚上,大成把宝儿叫到办公室来。宝儿当然高兴,屁颠屁颠的,心说是不是好事来了!“大成哥,那事办的咋样了?”他哈巴狗似的围着大成问。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得沉住气等时机吗!”大成一边说着,让宝儿把烟给他点上,“现在机会来了,最近几天我就打算替你去凤儿家提亲。”
“真的,大成哥!”宝儿兴奋得不得了。不等大成吩咐,接着就打个电话给一家饭店让人家送来酒菜,请大成喝酒。
一边喝酒,大成还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放话出来调宝儿的胃口:“兄弟,自从上回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眼下机会是有了,可人家毕竟有钱有势,你那点名声又不太好,恐怕还是有一定难度呀!”
“那该咋办?”宝儿一只端杯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紧张道:“大成哥,你这回可得好好费心帮帮我啊!”
看看你这点出息!大成从心眼里瞧不起宝儿,嘴上却没有这么说,他还在胡说八道:“说心里话,我这会儿也知道你为啥为一个傻姑娘上瘾了,前几天我还特意为你上眼看了看凤儿,这才发现,她那块小白肉确实能让好多男人眼馋,看来你小子也不完全是走了眼,就冲这一点,就算再难办,你这个忙大哥帮定了。”
把宝儿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似乎用语言无法表达,只知道一个劲地跟大成碰杯,喝着喝着,他说了:“大成哥,只要你肯帮忙,刘大年家的女婿他这回是当定了,就算是倒插门我也干。”
一句话又提醒了大成,要真是那样的话,把宝儿塞进小娟家的把握就更大了。“你说的倒是轻松,你们家就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你爸你妈他们会答应吗?”于是他就事先给宝儿烧上一把火。
“他们敢!”宝儿一生最大的本事就是不怕他爹跟他妈,接着就瞪眼拍桌子道:“他们要是敢阻拦,我就一个个揍扁他们。”
这一夜,宝儿整整兴奋了一个通宵,有酒精的作用,也有精神的作用,大成早早就去睡了,他却是头一回尽职尽责给大成当了一夜的保卫,他想着迷着,似乎已经当上了刘大年家的女婿,整天住在那座小楼里吃香的,喝辣的,晚上搂着凤儿睡在一张挺大挺大的大软床上,还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姨子天天跟他吃住在一个家里,兴许还可以拥有一辆小娟那样的“本田”车,只是想来想去,他最终也没有想到,到时他将天天守着一个傻老婆这才是最大的现实!
自从那桩不要脸的千古奇闻的交易之后,大成跟刘大年的关系已经开始正常化,为掩人耳目,实际上是在掩耳盗铃,有第三者在的场合下,大成也会一口一个“大叔”地喊着,还时常在一块吃吃饭、喝喝酒,别人在背后爱说啥说啥,反正他们又听不见。
有了这种较为频繁的接触,大成也就越来越摸清了刘大年的弱点,他发现刘大年也跟他有着同样的软肋,同样的虚伪、贪心、自以为是。自以为知己知彼,大成就知道如何把握火候来对付刘大年。
那天,大成又主动约刘大年一块吃饭,心里另有目的,他当然也不会约第三者到场。
饭桌上,大成表现出比以往更大的热情,酒也喝得挺欢,等到各自有点头脑发热了,大成就开始放话出来麻痹刘大年,“大叔,想想小时侯我在您跟前一天天长大,我心里其实一直都非常尊敬您,说句心里话,直到现在凤儿跟小娟在我眼里还一直像亲妹妹一样。”说到这儿,大成还故意叹了口气,“嗨!大叔,这会儿我也想通了,女人不就好比一件衣服吗……”
刘大年果然上套了,这话他最爱听,这就说明了大成已不再为肖艳华那女人跟他计较,他猛觉得自己挺伟大,猛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大成,猛觉得有莫大的成就感,原本对大成的防范意识顿时化解,一点不剩,于是,他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大侄子,你早有这种想法不就对了吗,这会儿都啥年代了,都早就跨世纪了,往后你只管好好干,要是干得好了,兴许大叔还会培养你当接班人呢!”
大成心里在骂,还得接着往下演,又跟刘大年胡扯几句,他开始逐步把计划端了出来:“大叔,也不是我这个当侄子的说你,眼看着凤儿妹妹也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了,您是不是也该打算再帮她成个家了?您总不能看护她一辈子吧!”
“我又何尝不想?”一提到凤儿,刘大年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可上回她跟邱大那档子事,我已经……”他心里也有数:有谁愿意娶个傻丫头回家过日子,还让邱大那死鬼开了包。
“唉,大叔,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大成抢话过来,“就算一个健全人也不一定一回就找到理想的对象。”
刘大年冲他苦笑,“你要是真有这份心,往后就多留意帮你凤儿妹妹张罗一个。”本意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大叔,这还用得着去到处去找吗?……”大成就顺势把宝儿推了出来,并且还假装向刘大年担保,保证想办法说服宝儿去他们家倒插门。
这要是换在以往,刘大年肯定丝毫都不感兴趣,因为宝儿这个人渣他恐怕比谁都了解得清楚,过去因为宝儿闹事,他不知道去宝儿家磨过多少回嘴皮子,不过这会儿他却动了心,也正是大成瞅准的“时机”,因为他跟小娟正处于冷战状态的非常时期,就算是单纯拿这事来刺激一下小娟,他也有必要考虑考虑这事,倘若宝儿真愿意到他们家倒插门的话,整天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量宝儿那东西也不敢闹出啥状况,兴许经过调教,将来还说不定给他们养老送终呢!于是,他点了头,他让大成先去把宝儿那边动员好了再说——他终于中了大成的算计!
大成初战告捷,当天把情况交代给宝儿,催促他赶紧早作打算。宝儿满心欢喜,一回到家里就立刻向他爹娘传达命令:“我跟你们两个说啊,我已经托大成哥保媒了,我打算跟凤儿结婚,去他们家当上门女婿……”
这对宝儿他娘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宝儿就算是个再坏不过的孬种,也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然后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又是唯一的儿子,唯一的闺女小慧又一去几年没有音信,就这样白白去一个傻姑娘家当上门女婿,她当然不肯答应,不过她也非常清楚,宝儿这狗东西从来就是言出必行,从来就不把他们两口子放在眼里,眼下她能够做到的,也就只能是嚎啕大哭,哭自己命苦,哭宝儿没良心,哭着骂大成丧尽天良,净干一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刘志活,也就是宝儿那个“好爹”,亲爹,他一听反而挺高兴,他也跟着宝儿一块憧憬起他自己的未来:宝儿要真是去刘大年家当上门女婿了,肯定天天都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天天都有抽不完的好烟、喝不完的好酒,到时随便带点回来给他,他也跟着沾了光。因此,他立刻就表示完全赞同宝儿的决定,把宝儿他妈气得真想一包老鼠药下到饭里毒死他。
小娟妈也不太赞成这事,她也清楚宝儿的本性可不比过去那个邱大,可她又无力制止这桩亲事,竭力跟刘大年争论不过,她只好打个电话通报给了小娟,兴许小娟可以想出法子阻止她爸的决定。
小娟一听,这怎么可以?把宝儿安进她们家,这不是在引狼入室吗?又加上是大成从中搀和,肯定没好事!她放下电话,风风火火赶了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爸,你咋一阵子这么糊涂啊,小宝儿那是个啥东西,难道你还不清楚啊?”
刘大年就等着小娟回来,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冲小娟吼道:“咋了?你这会儿咋又想起关心这个家了?你眼里要是还有这个家,就赶紧离开连成那小子回家好好过日子,咱们既往不咎……”
小娟还想跟他理论,可是越吵吵她爸就越凶,他不但不听,反倒此事已被他拿来当作要挟小娟的筹码,只要小娟赶紧回家顺着他,他立马就把这事推开。最终小娟也只能又一次哭着出门,又一次心痛的滋味。
在大成两口子的极力搀和之下,宝儿跟凤儿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连结婚的日子都已经选好了,就在半个月后的初六,并不是专门找所谓的“明白人”看的,是刘大年自己定的,可见他心里并不是真的重视这件事情,要是真拿当回事的话,他肯定会帮凤儿选个良辰吉日,这是从古到今一直留下来风俗习惯,过去他又不是不信这个,并且他连凤儿他们的结婚证都没给办,他似乎在导演一出闹剧,一出有他自己参与其中的闹剧,一出压根儿就没有把握的闹剧,可这出闹剧既然已经开始上演了,他又非得接着演下去不可,演给别人看,更主要还是演给小娟看,至于演这出戏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结局又将如何,他目前也只能演一段看一段。
凤儿他们办喜事那天,非常得热闹,非常得隆重,在村子里前所未有,跟凤儿上回和邱大结婚时的情景更是没法比,单是前去迎亲的车子就整整排了一大溜,只是小娟那辆本田却并不在其中,那辆车仍然在他们家院子里闲着,仍然被凤儿摸得一尘不染。
在一阵阵响亮的锣鼓声中,宝儿在大成两口子的陪同下,挺着个大肚子走出了家门,油头粉面的,看样子还真是精心倒腾了一番,身上那套衣服是肖艳华专门去城里帮他挑选买来的,也不知这女人是无意还是故意,一套根本就不合身的西装让宝儿原本浑圆的肚子显得更加突出。
宝儿他妈始终没出那个屋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觉伤心,丢人,没脸面对乡亲。宝儿才不管这些,大摇大摆上了车,直到迎亲的车队开始启动,他才斜眼从反光镜里看了他爹一眼——他爹正呲牙笑着向这边挥手,样子也不是十分自然——也或许是在镜子里面走了样!
跟上回一样,凤儿没穿婚纱,幸亏没穿婚纱,却也打扮得非常漂亮,仍然上下一新的得体的红衣服,脸上还稍稍化了一点妆。当然这些还是小娟帮她弄的,眼里含泪帮姐姐弄的。小娟不想参加这个婚礼,可她又不能不来,姐姐是无辜的,是受害者,为了姐姐,也为了这个家,因为她知道,这种场合如果她不在,围绕他们家的话题将会更多,将更不利于他们家的将来。
婚礼仪式由大成主持,也肯定举行的并不顺利,整个过程充满了搞笑的气氛,都是因为有凤儿这样一个新娘子。——在拜天地的时候,凤儿死活不肯跟宝儿一块“过家家”,嫌这家伙又胖又丑,她拿眼往四周看了一圈,见人群中只有大成一身笔挺的西装还算人模狗样,她猛上前一把,拽着大成就往她爹娘跟前跪。把大成搞得一脸的难看,众人哄堂大笑。刘大年见状,只得摆手作罢。更可笑宝儿,竟然还因为这吃了大成的干醋,心里还酸溜溜的,这会儿他也知道很没面子,他才是真正的新郎官!
婚宴是在村子里的一家饭店举行的,小娟没有去,她不想再去面对大成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不想再看见宝儿那副恬不知耻的讨厌表情,还有姐姐天真的样子,待众人都蜂拥去了饭店之后,她便悄悄跟她妈说一声,独自打车回了城里,心里很难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毫不容易盼着众人散去,宝儿迫不及待拉着凤儿进了新房。房门一关,接着就传来凤儿的尖叫声:“妈,他咬我!……”
宝儿也只好暂时罢手。不大会儿,凤儿又开始叫唤上了:“妈,他扯我裤子!……”
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多次,直到半夜过后,楼上的动静才慢慢平息了下来。凤儿妈却是一夜也没合眼睛,刘大年更是睡不着,新房里的事情他们都可想而知。也就是从这第一天开始,刘大年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因为跟小娟怄气,草率决定了这桩亲事,他这才有所意识大成的一番“好心”,“操他娘!”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直到次日早晨九点多钟,凤儿他们仍没有下楼,凤儿妈上去一看,见宝儿仍怀抱一个枕头睡得正香,凤儿则是裹一条毯子睡在床底下。看样子别看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凤儿最终还是没能让宝儿得手!
老崔打算把自己的果园子租出去,不想干了。把消息往外一送,当天就有几个人上门来找他商量,最后他以每年一千块的价钱租给本家的一个兄弟,反正钱多钱少都无所谓。从此,他也得以多了点空闲,平时帮大成他妈料理料理家务之外,他还可以抽空凑到那帮老人堆里,打打麻将,下个象棋啥的,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休闲的意思。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