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第八章

已入深夜,侍女佩兰见阿淑还未归来,就在班府门前张望,不想却迎来了卫英的侍卫,侍卫将一些跌打损伤药交给佩兰,说是卫大人送给班姑娘的,并告诉佩兰,卫英腿伤复发,现在无法下床,万望班姑娘得空去趟卫府,卫英有急事找她。佩兰只好答应。

酒楼里只剩下阿淑和邓骘二人,邓骘已喝得酩酊大醉,向阿淑诉说了月锦的故事,还道出了他和卫英的结怨,不断地向阿淑示爱表白。阿淑已经微醺,却依然清醒,虽然她发现这个色狼其实也不完全没心没肺,但为了惩罚他对寇兰芝的花心,她还像上次一样,用布条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用手蘸了葡萄酒在布条上写下:“有志向的老鹰,即使被绑着脚,也有飞起来的一天,可好色的公螳螂,一定会被母螳螂吃掉!这回你陪我喝酒,我就不在你脸上写字啦!”

写完后,她拍拍手离开,只留下还在打鼾的邓骘。

将近黎明时分,阿淑才回到府上,将一百金钱交给佩兰,命她发放给大家。佩兰将跌打损伤药拿给阿淑,并告知卫英旧伤复发之事。阿淑慌了,只怕自己当时那一掌下手太重,她分明看到卫英当即卧倒在地,无法动弹。一夜未合眼的阿淑赶紧让佩兰备马,立即赶去卫府。

卫府中,披着一件单衣的卫英正支起身来,想要喝水,门突然一下子被推开了,接着,阿淑就冲了进来,焦急地道:“我打伤了你哪儿了?”

卫英怔了一下,还来不及回答,阿淑就不由分说地奔了过来,掀起他的衣服就要看,“是不是打断肋骨了?我记着我没用多大劲儿啊,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卫英哭笑不得,推开她,“我没事!”

阿淑着急地问道:“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瞧瞧……”

她一用力,卫英的衣裳“刷”的一声被撕掉了一半,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卫英也急了,一把抓住阿淑的手。

阿淑道:“不行,让我摸摸伤到哪儿了!”她闪电般地伸出手按了按卫英赤裸的胸膛,“疼不疼?说呀,疼不疼?”

卫英怔了一下,无奈地道:“不疼,我真的没事。”

旁边的侍卫都看傻了,忍不住偷笑,随即关门出去了。

阿淑这才回过神儿来,想到方才莽撞的自己,竟有些羞涩。

阿淑和卫英同时开口道:“你……”

两人又同时收口。卫英一笑,“你是个女孩子,虽然在草原上生长,可这里是中原,男人的衣裳,可不能随便掀。”

阿淑吐了吐舌头。

卫英语重心长地道:“我找你来是想解释刘滟那件事。刘滟找人打你固然不对,但她毕竟是中山王府的公主,中山王一向护短,要是真的对你怀恨在心,暗中下点什么绊子,到时候,只怕连太后都护不住你。”

阿淑一听顿觉有道理,只怪自己一时莽撞,失了大局。

卫英又道:“不过,你以后还得继续努力。你不是想当女傅吗?那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要想通过太学博士们的考核,还是要在六经上多下点功夫。”

阿淑点点头,“那如果我通过,姐夫会给我什么奖励么?”

卫英无奈地笑了,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分明还是个小孩子,“看在你叫我姐夫的份上,就送你一样小礼物!”

有了这句承诺,阿淑瞬间充满了斗志,就算刘滟、寇兰芝再刁难她,她也决不放弃。连日来,阿淑用心教学,辅助姚娟整顿乙班风气,颇有成效。原来跟着刘滟的很多女生都被阿淑感化,开始花心思读书,而刘滟在乙班的拥趸越来越少。邓太后得知乙班学生颇有进步之事后,大为欣慰,她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邓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内学堂传来的喜讯了,自从女傅刘萱走后,学子们的水平也在逐年下降,乙班更是最乱最差的班级。

邓太后公开下令重赏班淑和姚娟二人,同时,内学堂的所有女傅都得到一定的恩赏。

为表诚意,卫英托人将一枚金簪送给阿淑作为奖赏。姚娟告诉阿淑,自古男子赠女子以钗,都是约婚姻之好的。阿淑这才解其中之意,其实想想,从入宫以来,自己每次闯祸,都是卫英第一时间来救她,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或者是……她发现自己也喜欢上了卫英,不对,确切说是一见钟情!在姚娟和阿绣的建议下,阿淑偷偷给卫英送去一布袋花椒,作为心意的回应。

收到花椒的卫英惊异万分,正巧赶上阿淑下课,二人便约在了酒楼。

卫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阿淑道:“吃菜。”

阿淑拈了几筷子匆匆吃了,感觉今日的卫英好生奇怪。

卫英又道:“喝酒。”

阿淑一饮而尽,她抹了抹唇边的酒,道:“你腿伤还没好,不在家里歇着,特意叫我上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卫英干咳一声,“没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想跟你说说。阿淑,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阿淑娇羞地点点头,“嗯,我一直贴身带着呢。”

她从怀中摸出锦囊。

卫英拿起簪子,“阿淑,你来中原不久,恐怕对中原女子的饰物有所不知,今天我就跟你讲讲吧。”

班淑最初还有点莫名其妙,但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原来各种饰物的意义不尽相同。钗子,一般是男子赠给女子的定情信物,而簪子则是平常之物了,可以在女子的笄礼中,由长辈替她亲手戴簪,以示成年。两者的样子,粗一看很相似,但是,单股为簪,双股才是钗。

阿淑手中的这支单股簪子,是当年刘萱笄礼时用过的,它是刘萱母亲留下的遗物,卫英将它赠予阿淑完全是希望她能效法刘萱,慎思之,敏行之,早日成为优秀的女傅。

此时,阿淑的手微微发抖。

卫英柔声道:“阿淑,之前我们俩之间是有不少误会,可现在,我真是把你当亲妹子看待。自从阿萱惨死在匈奴人手中,我便下定决心,今生孤单一人……阿淑,你是个好姑娘。”

阿淑突然打断了他,笑道:“我知道,要不然,我干吗一口一个‘姐夫’地叫你啊?来来来,喝酒。”

她抢过酒壶,仰头将酒一干而净,却因为呛到了酒,难过地咳嗽了起来,不久呛出了眼泪。

卫英欲言又止,“阿淑……”

阿淑掩着脸,“没事没事,我只是呛着了,姐夫你先自己喝吧,我有点事先回了。”她起身快步跑出了雅间。

阿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丢人过,而且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曾听姚娟讲过,卫英和刘萱青梅竹马,本是天作之合,只可惜先帝选中刘萱和亲北匈奴,刘萱不从,要和卫英私奔,却被匈奴兵拦下,最终死于乱箭之中。“这种经历过生死的情分,我怎可比拟?!”这样想来,她也觉得自己好笑。于是,她悄悄折回雅间,刚想进门,就看到酒桌上已现醉态的卫英。

卫英抚摸着阿淑喝过的酒杯,再缓缓斟上,口中喃喃道:“阿萱,阿萱……瞧见班淑,我就像瞧见了小时候的你。所以,我跟她多说了些话,你不会介意吧?别哭,我知道你又吃醋了……对不起,我确实对她动心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稍微把持不住了那么一点点,然后立刻就控制住自己了。阿萱,我的心里,永永远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听到这些,阿淑泪溢眼眶,至少现在她确定了,卫英心中是有她的!眼前的卫英还在喃喃自语,醉意甚浓,她好想上去抱住他,轻抚他的眉眼,告诉他不用那么辛苦,她想照顾他—哪怕是做刘萱的替身也行。他的孤独令阿淑心疼,他还如此年轻,不该做一个半生失意醉酒人,如果刘萱看到他这样落寞,恐怕会更痛苦吧?阿淑坚信,真爱会让人愈加有勇气,会给人以生之活力。卫英的随身侍卫来找他,阿淑赶紧躲起来,侍卫看到醉酒的卫英,将他扶了下去。

倭奴国的使节即将来朝拜,这是五十年来倭奴国第二次派使臣入汉,而且还是倭奴国数个小国派出的联合使团,邓太后命令朝廷郑重接待。由于使团中有一位女王,而宫中又无女官,邓太后特意向内学堂传旨,要临时选出四位优秀的女学生作为女官。

消息宣布后,甲班的女生跃跃欲试,乙班的女生却提不起兴趣,报名的寥寥无几。阿淑不解地询问她们不报名的原因,阿萝指指正在跟随寇兰芝学习焚香仪态的甲班女生说:“太后娘娘向来就喜欢这种淑女,这种出风头的事,从来都是她们的专属。既然明知比不过,何苦要去凑热闹?”

阿淑闻言大惊,她喝住想要离开的乙班女生,告诉她们不能在还没比试前就认输,如果没有自信,就等于她们甘愿承认,一时不如甲班,就永远不如甲班。

她的话激起了阿萝等人的好胜心,但仍有女生表示信心不足。阿淑说,乙班的学生或许焚香、弹琴都比不过甲班,但这次的选女官的目的是接待倭奴国的女王,而不是服侍邓太后,倭奴国一向善战,女王就不可能是柔弱女子,未必就真的欣赏那种标准淑女。这些话听得乙班学生们眼前一亮,在细细商议后,她们也开始作起了准备和培训。

女官甄选会开始了,报名的女生都一一在邓太后面前表演才艺,甲班的女生果然表演了琴艺、焚香、绣工等。轮到乙班时,阿萝、阿绮姐妹别出心裁地穿上了武将的软甲,有模有样地表演了一段乐舞《大风歌》,她们矫健的身姿让围观的宫女们瞠目结舌,也让邓太后耳目一新。而另外两名乙班的学生,则表演了用破布和旧渔网等原料造出蔡侯纸。

表演结束后,寇兰芝激烈地批评阿淑有失体统,阿淑却向邓太后陈情道,接待外宾的女官其实不用去跳舞弹琴,而是要熟知大汉之事,并让藩国感受到大汉的威慑力,这样西域归顺而又反复背叛的事情才不会出现。这一句话打动了邓太后,她当即宣布乙班四个女学生全部入选。

寇兰芝第一次在邓太后面前被抢去了风头,心中如五味杂陈。走出宫殿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愤不平地自语道:“凭什么你运气那么好,凭什么你什么都要跟我抢?”

阿淑带着入选的乙班学生们回到内学堂,博得了其余学生的欢呼。除了刘滟之外,所有人都开始恭敬地称阿淑为女傅,并感谢她帮大家找回了自信心。看着学生们真心崇拜的脸,阿淑觉得幸福极了。此时,阿淑真正找到了女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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