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有雨
　　
　　辰尧1993
　　
　　那天的天气，可以说是很不好，阴沉沉的，仿佛老天怒了一般，似乎还有将怒火宣泄于大地还有我们这群关在笼子里的“猴子”的冲动。
　　
　　猴子是不是有思想，我不知道。后来发现，大多数是没有的。而我，只是一个异类，不仅有自己的思想，更有自己的性格。于是那群猴子就将我隔离起来，视我为疯子，将我划为我们市一家“美其名”曰“三院”的精神病院的一员。我没有反驳——懒得理他们——一群无知至极的猴子！
　　
　　“该死的老天，你不高兴就摆脸色给我看，老子不高兴又该向谁发火？！”我一边走在去教室的路上，一边嘟囔着，面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对我来说，情绪埋在心里，或在心里爆发就够了，没有必要浪费表情。表情，毕竟是一种奢侈品啊！
　　
　　一直熬到晚自习快放学，沉着脸的老天终于流下了他久违的眼泪。
　　
　　“老天不会只是个孩子吧？”我双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怎么还哭鼻子？
　　
　　“几十亿岁的孩子吗？太夸张了吧！”我陷入沉思，“如果以他现在的年龄比上他生命的全部，也许真的只是个孩子吧！呵呵，那为什么不叫‘小天’呢？”
　　
　　“叮铃铃……”
　　
　　解放教室这个囚笼的铃声终于响起，一群群走出教室的猴子皆是目光呆滞，脑海中想着“感应电流的磁场，总要阻碍引起感应电流的磁通量的变化”；心里念叨着“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手中牵着“表妹”娇滴滴的小手；嘴里诅咒着自己“我不爱你就不得好死”；眼睛却忽然一亮，死死的盯着旁边的美女。
　　
　　我随着人流，下楼，走出这个几乎让我窒息的牢笼。
　　
　　老天的泪打在我的脸上，心中暗笑他幼稚，失恋了也不用这么痛苦吧？如果不是失恋，不会是因为我骂了你一小句吧，值得哭这么伤心吗？
　　
　　旁边不断冲出一道道人影，踩着水花，踏着水洼，不知道是练过水上飘，还是鞋好，不怕湿。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爱你我不得好死”的那位猴兄丢下女友，一个人“乘风雨而去”了，留下女孩气得直跺脚。
　　
　　那些正背物理公式、语文课文、英语单词的猴兄们则是一个个惊呼一句，“啊！怎么下雨了！”而后狂奔而去。不消片刻，就听“吧唧！”一声或两声和“哎呦！”的惨叫一起传来——不是滑倒了就是撞人了。若是滑倒了还好，顶多骂几句老天这位“骂不还口”的“小朋友”，若是撞人了，八成是先看看对方。当然，肯定不是看对方伤到没有，而是先看对方是男是女，体格如何。若是一米八以上、虎背熊腰的男生，定是要堆起令人作呕的“笑脸”去赔不是，待“逃过一劫”后，再于背后骂别人不是东西，长那么壮干嘛！若是比自己还孱弱几分的男生，则会恶狠狠的骂别人“你ＴＭＤ不长眼睛啊！”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长眼睛。若是恐龙ＭＭ，多半会自己爬起来一声不吭的走掉，然后暗道倒霉。如果是漂亮的女生，肯定会殷勤的去扶人家，帮人家捡东西，当然，趁机吃豆腐是肯定少不了的。
　　
　　看着这一起起“交通事故”，我不由撇撇嘴“前面也在下雨，何必着急？”然后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借着“萤火虫”牌路灯，挑着无水的路面，缓缓前行。
　　
　　不过五六分钟之后，就进了另一个牢笼——宿舍楼。
　　
　　看着宿舍里的其余九人要么半个身子都是泥，要么双腿满是泥浆。倒是我，就连最外面的一层薄褂都没有湿透，着实是最“幸运”的“猴”了。
　　
　　听着那群明明没有思想，“ＹＹ”能力却极强的猴子们吹着不着边际的牛皮，越发感到好笑。和我相比，他们倒是更像精神病院里的病号。
　　
　　“北京地下藏了原子弹……”
　　
　　“甘肃军区可以遏制俄罗斯……”
　　
　　“……”
　　
　　一不小心听到如此多的“国家机密”，倒真的是令我汗颜，甚至怀疑中国特工会不会因为我知道的太多而潜入我们宿舍杀人灭口呢？
　　
　　夜深了，一群猴子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或是去寻觅自己的“梦中情猴”，或是与周公下棋、找虐去了。
　　
　　不过是安静了十几分钟，巴掌大的宿舍又热闹了起来，风声、雨声、呼噜声、磨牙声，声声入耳，让我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忽然，“叽里咕噜、呜哩哇啦……”竟然还有猴说梦话！不过那“鸟语”却不是我能听懂的，不知他是不是在玄幻小说中穿越到了传说中的矮人部落。如此说了五六遍，终于归于平静。然而，呼噜声又起，原来刚才是被梦话盖住了。
　　
　　这时，仿佛在远方，又仿佛在脚下传来一声猫叫，凄厉至极的呜咽，在风中飘飘荡荡，传进耳朵，又传出来，再传进去……让我一阵心惊，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睡意全无，便开始想其他的事，好转移自己在猫身上的注意力。
　　
　　看着窗外传来的灯光，我仿佛明白了“学校里是没有夜的”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天色一暗便会有灯光亮起。
　　
　　曾有一位善于观察、同样被誉为“疯子”的猴子朋友告诉我，“学校里的夜空，星星不会超过五个。”我开始不信，后来连续观察数天，容不得我不信了。学校的夜空要么没有，要么便是三两颗孤独的星星和一轮孤月悬挂在天上，从来没有像家里那样的“众星拱月”、“满天繁星”。
　　
　　我也曾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而感到悲哀，也为改变现状而努力。不过，这些没有思想、除了学习再不会思考任何东西的猴子怎么会听一个“疯子”的建议？学校外的猴子全被钱迷住了双眼，又怎么听得到一个“疯子”的咆哮？何况，那个疯子是如此的卑微与渺小！
　　
　　忽然感觉眼睛有点湿，“哭什么，傻瓜！”声音不大，但在单调的晚上却显得异常刺耳，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又听到那只猫的叫声，似乎远了不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再也听不到了……
　　
　　被人囚禁戏耍、没有任何思想的猴子或许是快乐的，因为他们不会思考；
　　
　　被人囚禁戏耍、却有思想、有性格的猴子是悲哀的，因为我们会思考；
　　
　　不过，我们和不会思考的猴子似乎都不如那只野猫，因为，他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