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高粱秆儿,甜到根;秫秸棍儿,甜到心

  没想到,上海的集市上八月初就有甜秆儿卖。
  老乡告诉我们,这东西叫“甜芦粟”(音:芦酥),田间地头常有,只要不生虫子,可以长到三米来高。“这个认识吗?”老乡用手掰扯着甜芦粟的穗儿:“再大一些,我们晒干了做笤帚。”
  甜芦粟看上去很像北方的高粱甜秆儿。买回来一尝,口味果真与高粱秆别无二致,只是好似略微甜了一点,心儿也比高粱秆略红。
  明明就是高粱甜秆儿,为什么叫甜芦粟?原来,高粱古称“蜀黍”、“蜀秫”。程瑶田《九谷考》:“稷,今人谓之高粱。或谓之红粱。”《诗经》中所说的“稷粱”,是五谷之首,氏族首领常以之奉神,因此“社稷”后被延伸为国家、天下。植物学家们普遍认为,高粱最初可能由美洲或非洲传入埃及或印度,再入“西番”(即明代之前所称西羌),后传入中原,因此才有“蜀黍”之称。南方一带称植株高、遍布野外草荡子里的芦柴为芦,高粱就被称为芦秫或芦稷,老百姓讹为“芦粟”、“芦机”、“芦黍”、“芦庶”。至于甜芦粟,也就是农业书中所说的“糖高粱”,其真名应该叫“甜芦秫”。读书人耳朵里农民所说的“土话”,其实好多都是失传已久、地地道道的标准古汉语咧。
  山东到东北一带的高粱甜秆儿又名秫秸(音:书街),但多指晒干后的高粱秆,老百姓口语里叫秫芥(音:该)。“芥”就是芥蓝,多音字的时候指“芥(音:盖)菜”,与高粱秆没有丝毫联系,我个人觉得可能是早些年山东土话中称“jie”音为“gai”音,如“上街”叫“上gai”,“大街”叫“大gai”,秫秸也许就被讹成“秫芥”了。
  东北的秫秸要比南方晚熟一个月左右。还记得小时候在北方农村,经常与小伙伴们坐在垅头啃高粱秆,用牙撕裂表面的青绿硬皮,眼睛死盯着白嫩嫩的瓤儿,就怕一不小心吃进一条肉嘟嘟的白虫或几只躲在心儿中的蚂蚁,咬嚼后的残渣会立即引来苍蝇、蜜蜂、蝴蝶之类,有的小孩还没吃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循味而来的一群大蚂蚁包围,吓得直哭。我们有时候还会争论高粱秆和玉米秆哪个更甜的问题,长大一些后便再也不争论这事,因为我们都知道了哪种甜杆儿都有甜有不甜,总结起来:秆子没长大的时候略甜,加化肥少的更甜,有虫蛀或蚂蚁爬的更甜,高粱秆比玉米秆可能更甜,甜与不甜,主要凭经验判断,断不好,就浪费一棵植株。后来终于发现最甜的品种:有一个小伙伴拿来一根甜秆儿,甜度似与甘蔗不相上下,据说叫“九头鸟”,也是一种类蜀黍植物,穗分九瓣,可惜我只吃过那一次。
  买回来的甜秆儿没吃完,放进冰箱冷藏。没想等再拿出来吃,似乎比刚买回来的时候甜了许多。朦胧间忆起小时候在烟气氤氲、气温较低的早晨,总能看到地里的高粱秆上披上一层白霜,白霜下是湛青翠碧、润如寒冰的皮,异常诱人,每次在这个时候吃到的高粱秆总觉得比艳阳高照的时候好吃,至于原因,小时候就没深究,长大了也无心深究。
  后文我们会说到寻找玉米的野生植株的故事。其实,玉米在古代叫“玉蜀黍”、“玉芦黍”。蜀黍是什么呢?蜀黍就是高粱,玉米、高粱原本一家,如此变异,有时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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