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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盛:中国人在纽约

时间:2010-11-12 12:11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祁天 李渊君 点击:
一 2010年5月的一天晚上,他们相遇在纽约市法拉盛的街头。彼时,她22岁,他28岁。她来自中国,到美国留学刚满2个月,课余在美甲店打工;他家在墨西哥,两年前偷渡入境,为一家海鲜超市送货。他们互不相识,随着熙攘的人群迎面走来,突然彼此的肩膀撞在一起

  一
  
  2010年5月的一天晚上,他们相遇在纽约市法拉盛的街头。彼时,她22岁,他28岁。她来自中国,到美国留学刚满2个月,课余在美甲店打工;他家在墨西哥,两年前偷渡入境,为一家海鲜超市送货。他们互不相识,随着熙攘的人群迎面走来,突然彼此的肩膀撞在一起…
  
  …
  
  可惜,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据街边监控录像显示,两人因碰撞发生争执,男人不明原因地暴躁起来,揪住女孩的头发,欲将她拖进街边小巷中强暴。
  
  女孩高声呼救,奋力反抗。男人兽性大发,抓起一根铁棍,朝女孩后脑猛击,一下、两下……鲜血四溅,喊声渐微,女孩蜷缩着倒下,男人顺势奸污了她,之后拎着铁棍,扬长而去。几十分钟后,男人被警察抓到。此时他烂醉如泥,全然不知自己的暴行。而女孩被送到医院,医生面对赶来的记者说:“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情,她的整个后脑都被打掉了。”
  
  案犯入狱,案情曝光,美国舆论开始了深度讨论,一个令人汗颜的问题被抛了出来:录像显示,罪行发生在人流稠密的街区,持续了近20分钟,其间有数十名路人侧目,竟无一人施救!这里是纽约,是法拉盛,人情冷漠,何以至此?
  
  又过几天,国内媒体开始关注此事。面对女孩用生命换来的质问,千里之外的国人倒显得更为敏感而尴尬,原因只有一个:法拉盛是中国城,见死不救的多是当地华人。
  
  二
  
  几百年前,法拉盛(Flushing)本是荷兰殖民地,后来随着纽约市的扩张,逐渐变为城市的一部分,与曼哈顿岛仅一河之隔。
  
  上世纪60年代,曼哈顿地铁铺到这里,从此由法拉盛出发,不出半个小时即可到达纽约市中心。渐渐地,法拉盛成为进出曼哈顿的中转站。
  
  “9·11”事件后,纽约老中国城里的居民为了安全,成批迁移至法拉盛。他们在这里开餐馆,卖服装,搞运输,生意越做越红火,加上交通上的便利,偷渡客或移民大多在此中转求职,提供了大量劳力,不过几年时间,法拉盛的规模就超过了全美各地的中国城。在旅美华人心中,它的分量仅一例便能证明——在别处,中国人碰面会说,走,我们去中国城;在纽约,人们只说,我们去法拉盛!
  
  如果称呼“中国城”还有点客居海外的意味,那么“法拉盛”三个字,却在暗示一种堂皇而霸道的占领——在这里,你不会感到身在美国。
  
  首先,这里不会在某个街角立起造型矫揉造作的牌坊,上书“华埠”二字以强调中国城的存在,这里只会用铺天盖地的中文招牌,压得星巴克与麦当劳的广告牌抬不起头;这里不会为孙中山竖起端庄的雕像,不会有老福建或老广东盖起森严的会所公馆,这里只有小报摊,卖着手机充值卡,地摊上摆着《唐山大地震》的影碟,一美元一张;这里的居民爱讲普通话;这里的病人能挂上中医门诊的号;这里的《纽约时报》没销量,倒是一份名为《世界都在看中国》的小报卖得最好。
  
  其实,这些反客为主的民族符号加起来也只是陪衬,因为法拉盛还有一个更宏大的主题:吃。
  
  且不说各家饭馆的口味有多么独特而地道,单是街头小吃就足以让人垂涎。这里不光有羊肉串,还有羊腰和羊杂,如果想吃板筋,人家会建议你再来两串脆骨。在美国,饺子不算稀奇,然而唯独法拉盛的才敢称“水饺”,因为别处的饺子皮厚馅薄,必须油炸才入滋味。在法拉盛,包子皮是发面的,馅儿是雪菜、香菇、冬笋或油菜的,猪肉大葱馅的也有,但多会做成锅贴,放在铁板上当街一煎,总能招来一堆食客。
  
  这些零食放在国内不值一提,但在美国遇上,何其幸哉!
  
  在留美华人眼里,法拉盛不只是一座中国城。在交通上它是枢纽,在中美文化之间,在全然各异的生存模式之间,又何尝不是呢?华人遍布美国各州,待久了总会念起法拉盛;提及法拉盛,便要多说两句;路过法拉盛,绕远也要来看几眼,否则好像有亲不投、有家不回一样令人难安。
  
  三
  
  这里的行人,脚步太快;这里的车流,太密太急。见到红灯,我们习惯性地停下,身边路人推开我们,照直闯过去,回头撇下一句:“你俩是新来的吧?”迎着晨光,愣在街头,我们发现,对法拉盛的一切再熟悉,终究还是它的陌生人。
  
  一拐弯,正是她被歹徒拖入施暴的小巷。
  
  巷口,并排开着几间理发店。
  
  登门打探,理发的规矩也和国内一样,先是干洗掐穴,然后仰面躺下,后脑嵌入浴盆,又旋即被人托起,淋着温软的水流,倍感舒适。闭上眼,我和洗头师傅聊了起来。
  
  “前不久,这边有人被杀了?”
  
  “你指哪一个啊?这边经常死人的。”
  
  “是个女学生,凶手是墨西哥人。”
  
  “好像有,就死在前头,没多远。”
  
  “听说当时还有过路的,没人管吗?”
  
  “这个不清楚,嗨,总死人的。昨天马路上有个闯红灯的,也被迎面撞死了。”
  
  睁开眼,天花板雪白一片,脑子里也空白一片。师傅用雪白的毛巾为我包了头,人手不够,她也管剪。
  
  她说自己曾在温州做过多年的发廊妹,没赚到什么钱,便来了美国。我看她又管按摩又管理发,问她是否很辛苦,她不屑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哪里不辛苦?这边赚的可是美金,美死人的!”
  
  四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有朋友向我们建议:“人心再冷漠,也请你笔下留情,好歹给我们点希望。”
  
  于是,我们撇开了批判“民族性格”的中文媒体,转而关注美国的报道。美国人认为,此事并不足以说明华人群体一定冷漠,作为论据,他们挖出了一桩曾轰动全美的凶杀案。
  
  1964年,一名美国妇女在自家门前被杀,案发时,左邻右舍曾有目睹,却无一人报警。事后调查发现,每个旁观者都认为别人会去报警,这样,救人的责任被均分了,致使人人觉得此事和自己无关。一个社会学术语因此被提出,以特指众目睽睽下的见死不救——旁观者效应。
  
  对于法拉盛女孩的死,我们固然可以做相同的解释,但录像显示,案发现场无人旁观,却有十余位视而不见的路人。他们对身边的罪行,只投去惊鸿一瞥,便加快脚步,匆匆离开,那神态就像突逢街头火并,只顾躲闪,绝不围观。
  
  比起所谓的旁观者效应,法拉盛案件暴露出的社会心态似乎更难揣测,或许,我们可以称其为——过路者效应。
  
  中国女孩、墨西哥凶犯、街边路人,以及为了理发、解馋绕路而来的我们,对法拉盛而言,全是它的过客。法拉盛的魅力在于此,法拉盛的残酷也在于此,它就像黄河,裹挟了千万吨游移的细沙,唯有不舍昼夜地疯狂流动,才可掩盖混浊乖戾的面容。在这里,任何沉淀,都是负担。
  
  对女孩的惨死,所有既定的社会学分析,都是徒劳的。相反,那名墨西哥凶犯在狱中接受采访时说的话,却令人过耳难忘:“我不记得自己攻击过她,这是残酷命运造成的。
  
  心理医生告诉我,当时我有可能攻击任何一位路人,不凑巧,我正好碰见了她……”
  
  不凑巧?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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