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回来了，我们见面时他告诉我，他们公司有个业务员小陈，家在乌鲁木齐，单位照顾他在乌市办货运中转等事宜；已通知小陈了，有啥事只管找他。次日，我坐大巴去乌鲁木齐。平沙莽莽，天山巍巍，走过戈壁沙漠，穿过天山峡谷，在闻名天下却又小得可怜的达坂城逛了一圈，没见着长辫子的漂亮姑娘，就到了乌鲁木齐。

　　然而，到了乌鲁木齐，小陈帮不了我的忙。张彬妹妹伸手要钱，说是那批货她们公司仓库不能存放了，春节后转运到当地部队的一个警犬场，卸货时一个战士从车上摔下来，脑子损伤了。医药费是部队管，但护理呵、营养呵等费用化了不少，要我给六千元钱。有这等事？我问她为什么当时不通知我。她说张彬知道。我要去看看那位战士和那批货。她说不用了，战士已出院；货，交了钱就可以拉走。我知道这一回给上海兄妹俩讹上了。还有头疼的是铁路货运也办不了，夏季保果品运输，零担货运停了。我如遭棒击，走投无路。

　　在乌鲁木齐能说说话的只有张珍了，我常去她那儿讨救兵。张珍乐观开朗，热情能干。她支边来新疆，二十多年的务农务工生活的跌打滚爬，浑似新疆人，重义气讲交情。她知道我来新疆近十天了，一事无成，心急如焚，多次为我指点迷津。她说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货在当地销售；二是把货先拉到吐鲁番，再运往江南。

　　拉货到吐鲁番，二百多公里路程，费用太大，而且不能马上发去江南，此路不到穷途末路我不愿走。当地销售当然好，但是风险大，万一货销掉了钱拿不到，我难辞其咎。但思前虑后，我还是决定冒一次险。我请张珍帮助销售，原料购销是厂里经管的，张珍没搞过，她勉为其难四下联系，又冒着酷暑和我一起去了自治区、兵团的几家物质公司，处处碰壁。异乡客地办事不易。我大惑不解的是市场上精短毛货少价高，却无人问津。

　　我有个姐姐在乌鲁木齐远郊部队，周末我去在她家。姐姐热忱，姐夫豪爽，部队里当官的日子着实幸福又风光。可是他们俩象飘在云端里，人世间的事情离得太远；我来新疆办什么事已讲了几遍，半信半疑，好像我在编故事、在撒谎。

　　姐姐官至大校，却懵懂得可爱。“毛纺厂欠钱怎么可以用羊毛抵债···？为什么你不坚持要现款？你不是自讨苦吃吗···！为什么在乌鲁木齐办铁路货运，你去吐鲁番请什么公司帮忙···？为什么那个上海女人无凭无据问你要六千元钱···？”她焦虑困惑，一脸迷茫。她哪里知道军营外面的世界，人们尔虞我诈，营营碌碌，不是为名利忙就是为生存忙。

　　秀才碰上个女兵，说不清道不明！我也没有心思和她多啰嗉，星期一早上，果断撤出军营去办事处。张珍一见我就高声叫嚷：“啊呀，老傅呵！怎么也找不到你，杨厂长来啦！”

　　一九九四年八月于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