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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儿,叫赵孩儿,其实他是有学名的,但我们从来没那么叫过,一味孩儿孩儿地叫,这一叫便是18年,他也从来不介意这样叫好听不好听,就那样满口地答应着。多远,我看见他,一声孩儿,旋即,他便来到跟前了,“叔,有啥事儿啊?有啥事儿,尽管说啊,俺会尽力做好哩!”他就急急地看着我,急急地这样对我说。 “孩儿!”但现在,我这样叫他时,他却再也不能应我一声了。一丘薄的庄稼地,是他植下的麦子,麦子熟了,也香了,他却再也看不到,也闻不到了,但麦香却把他一点点滋润了。
过年的时候,侄儿头疼,以为是伤风了,请村医来看,效总是不见,待到城里查了,便把我们都吓住了,竟是恶性肿瘤!后来,便做了一次大手术,本来应该多住些日子,却早回来了,那医院贵哩住不起,孩儿对他爹说:“爹,咱回去吧,俺没事儿!”
孩儿的病,我们是背着他的,“孩儿,好好哩安心养啊,就一个炎症,啥事儿也没有啊!”他头上还满是胶布,却笑了说:“叔,您放心吧,俺会好好哩,俺还没给叔叔玩够哩!”我听着那个玩字,便把脸背过去了,那泪忍也忍不住了。哥嫂离婚的时候,他才五六岁,后来,初中未毕业,便上不成了,13岁的他便常常帮了这家,帮那家,人家不让他做,他就说:“俺不做,俺玩哩!”
打罢春,侄儿的头发黑钻钻地满了头,人也活蹦乱跳了,他又满地跑满村串,一下子便把我手中的锄抢过去了,我说:“孩儿,你歇歇啊!”“叔,您别担心了,俺好完了啊!”他说着笑着,把锄头使得呼呼地响。村里要修路了,我们不忍心再让他去干啥,他却没明没夜地跟在我们身后跑,我们说他,他却笑着说:“叔,俺不帮您,不就中了,俺跟着您玩哩!”
路修好了,侄儿带着一双打满血泡的手,去了他姑姑打工的煤窑上,待回来时,人却黑瘦了许多,我说:“孩儿,你又没歇着!”“叔,俺玩哩!叔,俺还人家钱了!”他又笑了。
2008年,五月初八的早晨,侄儿睡在金黄的麦丛里,再也不能醒来。“孩儿!”他没有答应我。“孩儿!”他还是没有应。我便再也叫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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