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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追悼会

第二天,张坊的母亲和两个姐姐从老家赶来。

老太太年近七旬,常年辛苦劳作加疾病缠身,看上去比同龄人更显苍老。见到儿子尸首时她早已哭干了眼泪,只默默地将其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拿出准备好的寿衣一件件穿上。穿到第三层的时候,大女儿拦住她,说这么热的天弟弟会捂得慌。老太太却说,地下温度低,再说马上中秋了,多穿几件到那边不冷。

鞋子还没穿好,老太太就两腿一软晕了过去,鲁可赶忙叫来医生把她扶到接待室休息。文竞则忙着联系殡仪馆,叫人开车来把尸体运走。在接待室里,张坊的两位姐姐悲恸欲绝,呼天抢地,无论工作人员怎么规劝都无济于事,最终鲁可出面,把赔偿一事讲明了。

得知可以拿到十五万赔偿金,两位姐姐立刻停止哭闹,惊诧之余甚至还向鲁可表达了谢意。十五万,对于年收入一两千元的她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足以淹没此刻失去亲人的悲愁。唯独老太太不为所动,仍旧有出气没入气地干哽。

大姐趁院方人员离开,安慰母亲说,别难过啦,你儿子即使活着,一辈子也未必挣这么多钱。老太太终于哭出声来,说多少钱也买不回一条命,张家从此绝后了。二姐也劝她,有钱啥都不是问题,想要孙子可以买一个回来,模样还有的挑。老太太听了哭泣更烈:可那不是咱张家的种啊!

文竞喉咙里像卡了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于是出去透透气。到大门口转了一圈儿回来,刚巧遇到张坊的两个姐姐在楼梯间争执,仔细一听,原来二人为那笔赔偿金如何分配产生了分歧。文竞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这笔钱的用途,于是过去把张坊生前的想法说了。不料遭到对方一致反击,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指责张坊出事是受他撺掇。文竞见其薄情寡义、胡搅蛮缠,也懒得争辩,愤然离开。

尽管科研所和校方做足了保密措施,文竞也未透露半点风声,张坊死亡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学校传开了,而且各种说法都有,听起来玄乎其玄。毕竟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是怎么都瞒不过去的。眼看谣言越传越烈,校长只好召集全校师生,亲自出面以正视听。当然,校长是收了封口费的,只称张坊在校外打工时死于意外事故,警告师生们汲取教训,如需勤工俭学,也要选择安全系数高的项目云云。

私下里,校长找了文竞谈话,对他和张坊私自参加濒死体验进行严厉批评,称学校数十年的美好声誉差点因为他们毁于一旦。批完之后,又让他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参加此类活动,同时对外严格保密,绝不透露张坊的真正死因。

第三日,学校派师生代表到殡仪馆参加了张坊的追悼会。张坊的母亲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到场,三姐带着其他一众亲戚从老家赶了过来,在灵前哭得一塌糊涂。上午十点,追悼仪式开始,大厅里庄严肃穆,哀乐低回,众人在张坊的遗像前静静肃立。

班主任代表学校致辞,发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套话,数十名师生代表或默默抽泣或窃窃私语。仪式尚未结束,张家三姐妹便因十五万赔偿金闹得不可开交,大姐和二姐中途退场,三姐携带众亲友追到场外继续争吵。追悼仪式在刺耳的噪音里草草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大厅只剩文竞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发出哔的一声响:文竞的酬金到账了。数额为三万六千元,这个数字要大于科研所既定的标准,很显然,鲁可想方设法把“封口费”加了进来。娟子的手术费有着落了,而文竞却感觉不到该有的兴奋和激动。他心情复杂地走到水晶棺旁,想最后看一眼陪伴自己足足五年的朋友。

张坊大睁着眼睛,他的眼球昏黄无光,眼白呈晶状化且有胶状物向外溢出。四目相对中,文竞的冷汗下来了。他在停尸房见过张坊的遗体,记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明明是闭着的,可此刻……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到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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